侯孝賢洛杉磯媒體見面會——十年磨一劍,終成《刺客聶隱娘》
背景:當地時間5月24日,第68屆戛納國際電影節(亦譯作“坎城國際電影節”)正式閉幕。台灣導演侯孝賢憑藉《刺客聶隱娘》(The Assassin)獲得最佳導演獎。 《刺客聶隱娘》是侯孝賢繼2005年《最好的時光》(Three Times)之後第8次提名戛納電影節,本片也是他闊別影壇七年之久的新片。
台灣著名導演侯孝賢攜新片《刺客聶隱娘》在洛杉磯召開媒體見面會,WaCow LA有幸作為受邀媒體前去採訪,小編激動不已,終於能見到敬仰的侯導本人,短短幾十分鐘聽侯導談電影簡直受益匪淺!小編不敢獨享,這就把和侯導面對面的談話整理好新鮮呈送給大家。
問(Q):侯導您好,這部《刺客聶隱娘》是您的第一步武俠片,當初是怎樣的想法使您想要拍一部武俠片呢?
侯:其實電影對我來講是沒有區域的事情,拍武俠片是因為小時候看了太多的武俠小說,從小學五年級開始,我跟我哥哥兩人是一部一部拿回來看的,看到最後已經沒有武俠小說可以看了,才開始看文藝小說,還有世界名著,沒有不看的。我感覺那個對我影響蠻大的,因為文字的世界跟影像差不多。因為文字可以表達很多表面和隱藏的東西,我想影像也差不多。
問(Q):可以暫時圓夢嗎?圓您小時候的夢?
侯:也不是,因為我大學一年級的時候那本《唐人小說》才出版,歷朝歷代都有筆記小說,記錄當時的所見所聞,一些奇異奇怪的事情。 《聶隱娘》這個小說有一千多字,我只用了一部分,我喜歡這個人物的開頭,被訓練成殺手,後來有機會可以拍,我就想著一定要拍我印象深刻的《聶隱娘》,但是我不像一般的武俠片。
問(Q):我知道很多美國主流媒體,他們評價您的片子每一個取景都很生動,而且像一幅幅國畫,侯導想表現一種什麼樣的風格呢?
侯:因為台灣沒得拍嘛,這種景只有大陸內地有。他們說電影中有一幕,聶隱娘去找道姑,道姑站在那裡,雲霧繚繞,以為我們是用後期做的。我告訴你,那邊海拔2700多公尺,正好有個山谷,很漂亮,水氣形成雲霧,一陣陣的湧上來,那個效果用後期做哪做的出來?其實大陸有很多非常漂亮現成的景,只是你要不要花時間去找。
問(Q):侯導,我想問一下關於故事的問題,有些中國和台灣的觀眾反映影片會看不懂,我們現在是在北美上映,都是翻譯成英文字幕,您擔不擔心外國觀眾在理解上會有問題?或者您當初在拍的時候就想過用其他的表現方式傳達故事?
侯:語言我跟你講,其實不是講的文言文,而是“文”。因為我們沒辦法揣摩以前人怎麼講話的,但是你看原著裡面她(聶隱娘)跟師傅對話:“為何延宕如是?”就是為什麼晚回來的意思。 “見大僚小兒可愛,未忍心便下手。”“以後遇此輩,先斷其所愛,然後殺之。”以前人寫文章是故意要寫成這樣嗎?也不是,文人寫東西多少會有一些文氣吧,跟一般人講話不太一樣。而幫我做翻譯的這個人,我跟他合作了太久太久了,叫Tony Ryan,他很知道怎麼翻譯,反而是我們自己不太適應這種“文氣”的說法,外國人看字幕還好。
問(Q):在之前您有跟其他的媒體採訪中說道這部片子不是特別為了觀眾而拍的,那請問這部《刺客聶隱娘》您是為誰而拍?通過這部電影您想轉達什麼樣的信息?
侯:我曾經很早就說過了不要一直想著觀眾,拍電影要賣座這種想法。好萊塢電影就是這樣,它絕對是觀眾第一位,那是他們的組織能力非常強。那你說他們有沒有通過戲劇,其實是沒有。我的意思是戲劇的概念,戲劇的衝突等等,在我看來他們不是真正的電影。我拍出來是不是真正的電影我不知道,我只是盡我的努力去拍,我沒有那麼了不起,什麼真正不真正的電影。影像呈現出來有你當時所想表達出的狀態,這就夠了。創作開始是要背對觀眾,我現在也快70了,想法可能跟年輕人不太一樣了。
問(Q):所以,這部片子您是為自己拍的嗎?
侯:我個人拍電影拍到一個程度不光是為自己拍,有時候我會想我們在路上看到家人和朋友會這個樣子講話嗎?我拍的時候不會試戲,因為試到一個程度它就變成一個狀態放在那了,所以我基本上是不試戲的,直接來。反正有劇本你就直接演嘛,演得好或是不好,我會判斷。所以演員他們知道我有這個習慣,會對劇本很熟。有時候他們會突然叉掉,跑出來一個不是裡面的,我不會停的,有時候很有趣,我反而需要那些東西。為什麼要做這些呢?我現在幫你問一下哈(記者們集體被侯導逗笑)文字的表達已經那麼久了,影像才一百年,而且現在有網絡,影像以後的機會更大。所以,影像到底可以表達到什麼程度,我們人在世界上都是一個表象,有內裡,有人聽得懂,有人聽不懂,講話也一樣,所以影像也是如此。